不只“手机上瘾”,我发现自己也“耳机依赖”了
早起,去小区附近的操场跑步。天气渐热,穿了短裤和短袖,清清爽爽。开始跑了,发现了问题,手机放哪儿?
手机还是有些重量的,放到短裤口袋里,会觉得坠,跑时也磕磕碰碰。只能握在手里,跑上一两公里,手就出了汗,黏黏糊糊,手指也僵硬,怎么都不舒服。我也想过要不要买手机臂包这种专业装备,可我知道自己并非专业跑者,更清楚自己那“两天打鱼,三天晒网”的习性,真没这必要在装备上下功夫了。
以往跑步我也习惯握着手机,现在想想,我为什么要带手机?
用来记步数?我也没装这样的App,也没这计划。用来听音乐?耳机前些天丢了,想听也听不上。怕有人找?大早上的,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间找我。可以说,此刻手机在跑步时完全起不到作用。带手机好像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,它俨然是身体的一个器官,离了手机,身体就缺了什么似的。
现在许多人在说“手机上瘾”,我发觉自己也有这样的症状。我需要随时随地都带着手机。没带,就心慌,浑身不自在。一个明显的例子是,洗澡时手机也必须要在旁边。不能看消息、不能刷视频,那就放音乐。当然,很多人也会放音乐。可我试过不带手机,本是水汽氤氲的浴室顿时觉得干干巴巴了,浑身难受,想赶紧冲完澡,想马上逃出浴室,想立马握住手机。这是不是有点“戒断反应”了?
跑步时,我也发觉自己可能不只“手机上瘾”。手机就在身边,可心里又觉得缺了点什么。我跑了一圈又一圈,发现同样跑步的年长者和年轻人有一个很大的区别,年轻人无一例外地都戴着耳机。我明白自己缺啥了——缺一副耳机。
我对耳机的音质没啥要求,实际上我也听不出音质的好坏。我常买的耳机多在百元左右,甚至发现没戴耳机后,我会随意走进一家便利店,买上一副二三十块钱的耳机用来“应急”。我比较纠结的是用蓝牙耳机还是有线耳机,蓝牙耳机需要充电,没电时使用不了,而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就能用,可手机需要充电时它就用不了了。
之前,我用的是一副蓝牙耳机,已用了好几个月,先丢了一只,前些天干脆全丢了。这就造成了此刻跑步时的局面。我感觉自己完全暴露在操场上,太阳、热风、喧闹的噪音全都朝自己冲了过来,酸痛的肌肉、急促的呼吸以及薄弱的意志,也都在合力阻拦自己奔跑。我急需一个可将自己隔离出来的东西,那就是耳机。耳机一戴,音乐一响,我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。我没有科学根据地断定,有了耳机我能多跑个两三公里。
可我此刻却没有耳机。双腿虽还在跑着,脑子里却挣扎了。太无聊了,要不别跑了?便利店就在附近,要不先去买一副?我几乎真有冲动转向便利店买上一副。真是全靠意志力撑着,终于跑完了五公里。跑完那一刻,有一种胜利的感觉,好像战胜了某个强大的敌人。走出操场,转了几个弯,走进了便利店,买了耳机,心里一下子觉得踏实了。
这次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,让我意识到自己或许对耳机产生了依赖。
工作后开始时刻不停地使用耳机。从事编辑工作,大部分时间与文字打交道。坐在工位上,敲着键盘,盯着屏幕,不知不觉地耳朵上就长出了耳机。这似乎都符合进化论的原理了,为了工作顺心,为了能干得下去活儿,耳朵上必须得长出耳机。不管是放音乐,还是播播客,耳机能帮着屏蔽周围的环境,让我能攒出几分动力来对付工作。耳机戴久了耳朵疼,我摘下耳机,耳边一会儿闹哄哄,一会儿安静,一会儿噼里啪啦。太折磨人了,心烦意乱,我又把耳机戴上了。
后来,不只工作时,上班、下班或者游玩路上,我都不知不觉地戴上了耳机。甚至回到住处,我也戴耳机。以前住在出租屋,怕隔音不好吵到室友,不得不戴。后来整租了一居,房间空旷,我窝在沙发上,想把自己缩在更小的世界里,竟然也戴上了耳机。
耳机世界里的声音太优美太动听了,或者太有道理太有信息量了,且都是自己能主动选择的声音。摘下耳机,就得面对真实世界的声音。我还有面对这些声音的兴趣和耐心吗?
我曾试过摘下耳机。有次去公园跑步,那时我已辞职,有了闲适的心态,心血来潮地想听听大自然的声音。我走出小区,穿过街道,又跨过一座天桥,天桥下的汽车轰隆隆地响。走进一处茂密的森林,车响声顿时弱了,能听到鸟鸣和风刮过树叶的声音。好久没仔细听过这样的声音,我简直可以在日记里写下“我被大自然治愈”的句子了。
开始跑步,跑了二三十分钟,大自然的声音就听腻了。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声响嘛。看来我已失去了感受力。我只想戴上耳机,打开音乐App,选一首我想听的音乐,这样我才能踏实。
就像离不开手机一样,我也离不开耳机了。它们都成了身体的一部分,是新的器官。那些原生器官让我接触世界,这些新器官则要帮我从这个世界逃离出去。我能怎么办呢?只能纠结着,时而摘掉耳机,时而戴上耳机。
(作者为自由职业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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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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